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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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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
夫人們紛紛舉袖嬌笑。

李氏想直接將事說破了。

陳氏開口截住了李氏的話。

“獨孤夫人還沒到十六歲,半個孩子一樣大。李夫人你便行行好,別給獨孤夫人下套了,我看著她怪可憐的。”

眾人心知肚明,陳氏這一番客套話說出來,面子和裏子皆有了。

最重要的是,靜檀也明白了她們想要說媒的心思。

“虧得我請你們吃荔枝,你們倒把人家當猴耍了,日後再想要我下帖子請你們來聚,定是不能夠的。”靜檀擺出氣鼓鼓的樣子。

夫人們也知她在說玩笑話,一個個起身親向靜檀賠罪。

大家玩呀鬧呀笑了一場,便散了。

送完客人,靜檀轉回花樓內。

小梅、喜鵲領著丫鬟們打掃收拾。

靜檀賞了五十兩給她們分去,買零嘴兒吃也好,買頭花兒戴也好,她總是最疼愛憐惜年輕女孩兒的。

有太監來府上傳達虞僖嬪的口諭,說是要請靜檀替她妹妹的婚事掌掌眼。

*

恰逢七夕,京城燈市街舉辦了一場撮合年輕男女的燈會。

規矩是,每人手裏提一盞燈籠,兔子燈和兔子燈配,螃蟹燈和螃蟹燈配,蝴蝶燈和蝴蝶燈配……

靜檀在燈市街口下了馬車,虞僖嬪的妹妹虞小月帶了一個貼身丫鬟等侯在這裏的茶肆。

一見靜檀,虞小月便提著裙擺奔至她身邊。

“姐姐,才幾日未見,你又更漂亮了。”

靜檀勾起唇角,伸手擰虞小月的臉蛋。

“一張巧嘴慣會哄人,我本不願答應僖嬪娘娘陪你來燈會的,怕你將我整副身家哄騙了去。”

虞小月親昵地攬住靜檀的胳膊,搖扇為她送風。

“只恨我不是個男人,否則我一定要當姐姐的郎婿。有姐姐這樣的大美人為妻,大昭男兒都得羨慕嫉妒我。”

靜檀還未去燈架前領燈籠,已有十來個提著各色燈籠的郎君上前搭訕,他們被虞小月幾句話嗆走了。

虞小月:“那些狗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,便來姐姐面前討嫌,我都看不上他們的醜模樣。”

“挑郎婿也不可盡以貌取人——”

靜檀還未說完,虞小月便搶言道:“相由心生,長得歪瓜裂棗的,肯定不是什麽好人。”

說著說著,虞小月看見前方一道長身玉立的人影,眼睛一亮。

“那位郎君長得好看,想必他人不壞的。”

靜檀循著虞小月的目光望去,眉頭一跳。

“那是端王殿下,已有了王妃和兩名側妃。”

“原來他就是端王殿下,他很賢明,賑災濟民的事幹了不少。”虞小月有一絲失落,“當他的妻妾,一定很幸福吧。”

靜檀不得不承認,端王看上去無疑是個溫潤如玉、光風霽月的君子,他這個人,最擅長給女人灌迷魂湯。

光是那樣一副好皮囊,便能引得小娘子們學飛蛾撲火、一門心思撲在他身上。

加上端王又是天潢貴胄,脂粉堆裏摸爬滾打長大的風月公子,如虞小月這般單純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很容易被他蠱惑。

女人對男人一見鐘情,往往正是頭腦發熱的時候。

靜檀自知不能對虞小月說端王的壞話,說了虞小月也不會聽她的,很可能適得其反,讓虞小月產生逆反心理。

她拉著眼神從端王身上挪不開的虞小月站到燈架前,自己先挑了一盞最為醜陋古怪的黑毛蜘蛛燈,虞小月認真挑選燈架上掛的與端王手裏那盞蝴蝶燈最相似的燈籠。

“姐姐生怕自己在燈會上撞見有緣人嗎?”虞小月取笑靜檀提著的那盞黑毛蜘蛛燈。

靜檀一點也不惱,心平氣和道:“我夫君才去了多久,怕外人說我的閑話罷了。”

“姐姐不像是將閑言碎語放在心上的那種人。”虞小月拉著靜檀往人群中擠,有幾位女郎圍住端王攀談,她扯著靜檀的衣袖裝作不小心撞到端王身上。

那幾位女郎嫌惡地盯向虞小月。

端王先向虞小月作揖致歉,眼風掃到靜檀身上,暗自掐了掐虎口,強裝鎮定道:“兩位小娘子可有傷到?”

靜檀不語,側目見虞小月的臉蛋紅撲撲的,便知她已對端王動情。

虞小月害羞至極,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要啟唇答話。

那幾位女郎卻把虞小月和靜檀二人擠到一旁。

虞小月氣不過,扒拉開擋在她身前的那位女郎,拼命擠到端王面前。

靜檀不想與端王打照面,小聲勸過虞小月,虞小月不聽,執意要去討端王的關心,靜檀識趣地提著手裏的黑毛蜘蛛燈籠自己逛起燈市來。

踏上九曲連橋,這裏的人並不多,靜檀駐足於此觀賞湖心的一輪明月。

“夫人手裏的燈籠與我的好似一對。”

靜檀轉首,見他冷峻的眉眼,心跳漏了半拍。

“先生尊呼妾為夫人,看來是識得妾,妾卻認不得先生。”

“我姓沈,名介秋,字素律。”

沈介秋穿了一襲寬大的霜青色道袍,他人就生得高大,足足比靜檀的身量高過一個頭,五官俊朗,唇角噙著邪肆的笑。

靜檀朝他盈盈一拜。

“沈先生,幸會。”

“我特意到這兒來尋夫人,專為通知夫人將要大禍臨頭。”沈介秋似笑非笑地低首盯向靜檀。

他居高臨下的目光讓靜檀渾身都不自在,靜檀退後了半步。

“妾多謝先生好意,卻實在不明白有什麽禍事會找上妾這個無辜之人。”

“弒夫大罪加身,夫人理應被淩遲處死。”沈介秋眸中晦暗如潮,唇角是微微上揚的,弧度很好看。

靜檀不懼,前世當皇後時的氣度仍在,天大的事也壓不垮她這個吃慣苦的人。

“空口無憑,先生可不要欺負妾是一個柔弱的小寡婦,便是鬧到三司會審的地步,不該妾承當的罪名,妾不認。”

“夫人這一身正氣,差點唬得本官以為冤枉了夫人。”沈介秋露出嘲諷的笑容,逼近靜檀,直勾勾盯住她幹凈的眸子。

靜檀將提著的燈籠撞向沈介秋手下的燈籠,兩只燈籠燒了起來,合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。

“先生想將火引到妾身上,妾別的本事沒有,拉先生同遁火海的本事還是有的。”

“夫人家資頗豐,這麽一塊肥肉,怕是人人要爭的頭破血流的。我是惜花人,就看夫人願不願意做一朵花了。”沈介秋試探她道。

靜檀才不著他的道,知道他身軀裏是大魏太子,非得裝傻充楞,說他愛聽的話。

“亡夫屍骨未寒,妾要為他守節,但請先生自重。”

“夫人對故去的容侯有情?”

沈介秋擡臂,攔住擡腳的靜檀的去路。

“妾與亡夫成婚不足一年,且是老夫少妻,亡夫又是一個病癆鬼,妾對亡夫只有感恩之情。”

“何以大恩成仇?”

“妾要做人上人,又不想吃苦中苦,有他這麽一塊墊腳石,何樂而不為?”

“夫人難道沒有一點悔?”

靜檀與沈介秋四目相對,如一頭倔強的小獸。

“悔什麽?妾是為父報仇,都是他該的。妾只是將他欠獨孤家的債,一次性向他全討回來了。”

“是誰告訴你,容侯與獨孤家有仇?”

靜檀略作思忖,道:“是妾一直傾慕的端王殿下。”

她要將水攪混了,不給他一點希望。

她就是這麽一個吝嗇愛的人。

“若我能向夫人證明端王並非夫人的良人呢?”沈介秋極力壓抑妒火。

“良人又如何?歹人又如何?妾並不在乎這些。只因端王是端王,妾喜歡他這樣一個人,縱端王是個偽君子,先生是個真君子,妾也不會選擇先生而棄端王於不顧。”靜檀一口氣說了許多違心的話,將沈介秋氣個半死。

不遠處的涼亭內,端王將靜檀與沈介秋爭執的話語聽得真真切切的。

他原以為靜檀轉了性兒,所以她不聽他的擺布、脫離他的控制,沒想到她仍然深愛著自己。

往日濃情蜜意湧上心頭,端王想立刻沖到靜檀面前,與他傾訴這些時日他受她冷落有多麽難過,無奈沈介秋杵在她面前,

可不止他忌憚沈介秋,連他的父皇都要給沈介秋一番好臉色看。

*

靜檀回到府裏,喜鵲打了一盆溫水給靜檀凈手,瞧見靜檀嘴唇上的傷口,急道:“夫人可是在燈會上被登徒子調戲了?”

靜檀沒好氣說:“被一只瘋狗咬了一口。”命丫鬟取來妝鏡端詳自己紅腫的嘴唇。

“夫人可命人將那只瘋狗送官法辦了?”喜鵲吩咐丫鬟去找藥來靜檀敷。

靜檀擦幹凈手上的水珠,陰沈著小臉道:“有什麽用,人家是首輔,我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。”

小梅跟著靜檀去了燈會,道:“沈首輔被夫人推到湖裏,又被夫人搬石頭砸破了腦袋,傷的蠻重的。真要報了官,夫人也不占理,差點將人打死了。”

喜鵲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
“奴婢要在場的話,幫夫人遞石頭打那色鬼。”

“他現在的身子骨比從前硬朗,真是一點顧忌也沒有,想怎麽打就怎麽打。”靜檀當時也被沈介秋的強吻弄得怒氣沖沖,見到躲在涼亭柱子後偷望的端王後,剎那間明白沈介秋這一反常舉止的用意。

沈介秋想要迎娶她沒有一點阻力,便要與她裝成一對怨侶。

她清楚端王為人,斷不會許她這卑賤之人一個正經名分,又不肯放她與別人締結金玉良緣。

“夫人與沈首輔從前認識嗎?”喜鵲道。

“不認識,聽過他的一些事跡罷了。”靜檀給嘴唇上的傷口上了藥,去書房看了兩個時辰的書,一夜好眠。

*

第二日,靜檀奉詔入宮探望虞僖嬪。

虞僖嬪與她商議自家妹妹的婚事,發愁得很。

“小月那丫頭,吵著鬧著要當端王的侍妾,本宮原是想撮合小月和內閣的沈先生的。做什麽放著正頭太太不做,上趕著去當別人的小老婆?本宮勸服不了小月,你替本宮想想法子。”

靜檀早知有這麽一出,道:“端王確實討小娘子們的喜歡,此事無解。娘娘何不放小月撞一回南墻,小月腦袋疼了,自然會體諒娘娘的良苦用心。”

虞僖嬪甚為不悅,可能是聖眷優渥,整個人飄了,照著靜檀的右臉頰就是一耳光。

“你沒有替本宮看顧好妹妹,又說出這樣的風涼話來,以為小月和你一樣是教坊司的官妓、人盡可夫嗎?昨夜你還勾引沈先生,否則沈先生與小月的婚事早成了。”

靜檀沒想到虞僖嬪能說出這等羞辱她的重話,委屈不已。

“娘娘看不起妾的出身,可娘娘別忘了,是誰將娘娘捧到今時今日的地位,做人不能過了河就拆橋。妾更不會去勾引沈先生,不管娘娘信不信,昨夜是沈先生強吻妾的。”

虞僖嬪為她妹妹的事甚是煩躁,自以為憑她如今的地位,肯定是得罪的起靜檀的,冷笑道:“本宮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,自然是陛下捧出來的。本宮能與你來往,是擡舉你了。你無需辯解,小月的婚事確實是被你攪黃了。”

虞僖嬪因長相酷似端王的生母徐貴妃而被永安帝獨寵厚愛,心裏頭一直不爽。

雖然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要靜檀薦她面聖的,但她討厭做別人的替身,故將一腔幽怨怒火一股腦兒撒到靜檀身上。

靜檀不與虞僖嬪爭辯,只當看清了她是怎樣一個人,待到來日秋後算賬,今日先邁過了這道難關去再說。

“娘娘最疼愛小月這個妹妹,既然娘娘認為自己在陛下心裏有分量的話,何不請陛下為小月的婚事做主。”

永安帝將她視為玩物。

皇帝怎麽會聽一個玩物的話?

虞僖嬪一時間啞口無言,冷靜過後,命宮娥去請太醫來瞧靜檀臉上的紅腫處。

靜檀敷衍了虞僖嬪一陣兒,退出了虞僖嬪的寢宮。

她走西華門出宮,離馬車還有幾步之遙時,一抹紅色的身影映入眼簾。

沈介秋身著緋色官袍,玉容微微憔悴,額頭上裹了好幾圈素布條,本來是上前與靜檀打聲招呼,看她右臉頰上尚存不甚清晰的巴掌印,皺眉道:“怎不拿出昨夜拿石頭砸本官的架勢來威嚇人,卻被人欺負成這樣子。”

“要你管!”靜檀白了沈介秋一眼,扶著丫鬟的手登上回府的馬車。

“你這事,本官還就管定了。”

沈介秋拂袖而去。

靜檀聞聲,撩開車窗簾布,怔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喊道:“先生知道妾受了誰的欺負?”

“虞僖嬪。”

他還真知道。

靜檀懷疑自己身邊肯定有沈介秋的眼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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